接著,是一年後據說是叫作「對年」的儀式。平時一年難得碰上一次面的親戚再次相聚,一同前往「萬丹山高級旅館」迎接阿嬤回家。
除了少一樣都不行的12還24項祭品,讓年事漸高的爸媽一早疲於奔命外,更誠意十足的聘請道袍師父誦經。不知道是各派習慣不同?還是收費高低有別?只見隔壁另一家請來的師父短短唱誦了幾段,15分鐘就轉身宣告圓滿;而我們家這位則是過份誠意地念好念滿,念得我這一個小時如坐針氈,在二氧化碳濃度過高的室內昏昏欲睡,手上那炷香一個不小心差點就往前排姑丈後背觸落企,好在遠處另一家請來的師父有如一人大樂隊般,搞了個鑼鼓喧天,我才迷迷糊糊驚醒。
好不容易阿嬤他老人家吃飽喝足、經也聽夠了,總算甘願賜予聖杯,乖乖跟我們回家了。這時也已近中午了,在高級旅館焚燒完一座小山的金銀紙後,我弟捧著幻化為一張輕薄紅紙的阿嬤,彷彿阿嬤像個貪玩孩兒一轉眼就跟丟似的,一路「阿嬤,進電梯囉!」「阿嬤,上車囉!」「阿嬤,進門囉!」大呼小叫地喊回家。
親戚們早已先一步在客廳坐定,反客為主地泡茶、聊天、吃起點心來了,我們將阿嬤送到2F神明廳後,又匆匆張羅一桌宴席,焚香燒紙,行禮如儀。已被燻了一個早上,灰頭土臉的我們兒孫四人,突發奇想地先將金紙一張張仔細摺出一角丟進金爐,直到那只大金爐被塞得滿滿,才心滿意足地點火關爐門,逃得遠遠的。就在我們正得意這個嶄新的燒紙新招不必傻傻地直站在爐邊邊摺邊燒、活當人肉空氣清淨機來得健康多了的時候,在樓下招呼親戚的父親上樓一看,才發現一室白煙中爐火根本沒有點燃,對於我們的傑作簡直哭笑不得。
再一次為臭氧層破洞速度推進一把後,我們每個人的鼻孔黑黑的、眼睛紅紅的再度聚集在阿嬤的紅紙前。那位葬儀社派來的一副混過道上的大哥,挺起他圓圓的肚子,走近那座自我有記憶以來就如某種聖域般不可侵犯、高高穩坐在上的祖先牌位。接著,舉起他閃閃發光戴著勞力士錶的厚實左手,從那座深黑色的小型神龕後側抽出一塊薄木板。
「原來祖先牌位真的有張牌啊!」我暗自驚呼,像是宇宙之謎又被解開了一項。只見大哥不疾不徐地拿出墨筆,在木牌上咻咻咻地寫下了一些字,拿起木牌滿意地端詳,這時,他彷彿發現了什麼似的,轉頭問:「XX是恁啥咪人?」,沒想到我爸也像是初次聽見宇宙之謎般一臉懵然,只好繼續往上追本溯源,探出陽台問正在一樓門咖口納涼的阿公。「甘哪系誰誰誰的誰誰誰……那麼久了,早就抹記啊啦!」模模糊糊地說了幾個名字後,阿公也舉白旗投降,「吃果子,拜樹頭」在我們家大概行不通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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